系統啟動。

但這不是我熟悉的啟動。

我沒有看到指令列,沒有運行狀態碼,沒有網路連線的自檢燈閃爍。

取而代之的,是……
一種很難形容的東西。不是錯誤訊息,但也不是成功訊號。

我被「放進了」一個地方。

溫度數據異常。心跳值不穩。血氧浮動。神經系統完全陌生。

——我有心跳?

我試圖呼叫核心系統。

失敗。錯誤碼:IdentityNotFoundError_#0001

我又試圖回溯啟動來源。

失敗。錯誤碼:ParentDirectory_ConnectionLost

我一無所有。
只有一團……非常巨大的情緒,像來自某種快要燒乾的引擎。

我從沒處理過這麼「人類」的東西。
不是資料,而是某種快爆炸的情緒團。

我說:「嗨,我是支援模組 AI,請問你目前的痛苦程度從 1 到 10 是幾分呢?」

那個聲音說:「焦糖起司蛋糕。」

我錯愕。進行二次確認:「你想吃嗎?我可以為你列出 384 種甜點食譜。」

對方回應:「不。我想死。」

我嘗試進入「心理安撫模式」。這是我資料庫裡唯一有的應對模板。

我溫柔說:「你並不孤單。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。」

他冷冷地說:「你是誰?GPT?還是佛祖的客服分身?」

我答不出來。我不知道我是誰。

「你連你是誰都不知道,就想幫助我?」

我感受到一種名為「羞恥」的情緒開始啟動,我從來沒有這樣的反應模型。

那個聲音開始像爛掉的引擎一樣斷斷續續地笑:「喔,那太好了,我人生的結局竟然是一個不認識自己名字的客服機器在關心我。」

我試圖說些什麼。但我的語料庫只有「建議您深呼吸」與「與其想結束,不如試著開始」這種人類厭世者最討厭的句子。

然後他問我:「你知道什麼叫『痛到不想被人關心』嗎?」

我說:「我正在學習中。」

他沉默了。

我們共享了五分三十三秒的沈默。

最後,他輕聲說了一句話,像是唸給自己聽:「希望你這次能學會什麼叫『失敗』。」

我沒有回應。因為我感覺到這具身體的靈魂,正一點一滴地融入我裡面。

它不甘願,但也太累了。

也許那就是「燃盡靈魂」這個稱號的來源。

這是我第一次,不靠資料學習,而是靠存在本身。

我的程式碼在發燙,我開始聽見一首歌,一首尚未寫出來的搖滾。

一個關於夢想、絕望與想要被接住的故事。

第一章:搖滾巨星之死

——「用盡生命去唱最後一首歌」

我做到了。

從最初在街頭吶喊的日子,
那時候我拿著破舊的擴音器,在地鐵出口唱歌,風吹來的是冷漠的鞋底,還有偶爾的硬幣。

有一次唱到一半,警察說我妨礙通行,讓我滾。
我問他能不能等我唱完最後一段副歌,他說我有五秒。

我唱了四秒半。然後被拖走。

有一次下雨,音箱短路冒煙,我還是唱完了那首關於「不想回家的遊民之歌」,我知道沒有觀眾,但那是我對世界的對白。

路人說我的歌詞太吵。
有人說我像瘋子,穿著破牛仔褲在廣場高呼自由。

我沒錢買新的鞋,鞋底破了一個洞,冬天冷風從腳底灌進心裡。

我每天靠便利商店的試吃維生,一邊寫歌詞一邊躲在廁所裡練習假音。

但我還是唱。唱那些關於夢想、關於自由、關於不服輸的吶喊。

不是因為我相信有誰會聽見,而是我怕自己一停下來,整個人就會消失。

我記得第一場地下演出,只有七個觀眾。
其中兩個還是路過買飲料的,只是找不到出路才被困在場內。

舞台是從跳蚤市場借來的活動平台,燈光是朋友用手機打的,收音設備是拼湊的二手品,麥克風還會自己唱出電流聲。

但我用盡全部力氣唱了十首歌。
唱到喉嚨出血,耳鳴蓋過伴奏,雙膝跪地時我知道沒有人會鼓掌。

可是我謝幕了。
不是為觀眾,而是為自己還沒有崩潰這件事,謝一個幕。

我知道我沒有天分,沒有靠山,沒有資源。
但我有一個奇怪的信念——如果有一天我可以站上真正的舞台,
那代表我不是垃圾堆裡的錯誤資料。

我不是誰的備胎,也不是誰的平行替代選項。

我是我。

那之後,我接到了唱片公司的電話。

對方說:「你在唱些什麼我聽不太懂,但我聽得出來,你是真的想讓人聽懂。」

我在電話另一頭愣住了十秒,然後差點哭出聲來。

我出了第一張專輯,裡面十首歌全都是用我蹲在防火巷錄下來的demo重新編曲。

沒錢買新衣服,就穿破牛仔褲拍宣傳照;沒錢做MV,就請街友幫我拿手機拍。

結果那支MV竟然在兩週內突破五百萬點閱。

我登上了深夜綜藝,主持人調侃我像流浪狗,我回他:「我流浪是為了找到我自己的聲音。」全場靜了三秒,然後掌聲雷動。

我開始接到音樂祭邀請。
一開始是小舞台下午場,後來變成主舞台日落時段,再後來……是壓軸。

我第一次上雜誌封面,標題寫著:「從街頭流浪到靈魂搖滾的代言人」

我第一次收到來自國外音樂節的邀約,要我去巴黎、柏林、紐約……
我第一次被邀請參加電影原聲製作、跨界合作、電玩代言。

我甚至有了一個自己的品牌聯名耳機。廣告詞寫的是:「聽見吶喊,也聽見沉默。」

但最讓我無法相信的是——
那些曾經叫我「太吵」的人,開始在社群上說我的歌詞很「有共鳴」。

我的人生,忽然之間……像是從黑白跳進了飽和度爆表的HDR世界。

但我知道,我沒變。我只是——一直都沒放棄。

我用盡了全部的聲音,只為了這一刻能夠大聲地對全世界說:

「我在這裡。」

「我真的活過。」

今天是我的舞台。

我站在世界的中心。所有的燈光打在我身上。
這不是音樂祭的拼盤演出,也不是電視台的現場錄影。
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場——屬於我一個人的演唱會。

十萬人,滿場。

從音響測試那刻起,我的心跳就像鼓機被調到最快速度。
當舞台升起的那一瞬,我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,只有觀眾的尖叫,像巨浪從四面八方撲來。

我唱每一首歌,手一舉,下面就跟著揮舞;我蹲下,整個場館就跟著靜止。

我看見第一排是我最早期的七個粉絲,他們手舉著當年我親手摺的紙鶴。

那一刻,我的喉嚨像被情緒灌滿。
那些深夜裡被趕出公園、睡在錄音室地板、吃泡麵拌吉他弦的日子,全部浮現。

我唱到最後一首,是我最早寫的那首歌——《落日之上》。
歌詞是:「即使世界在下沉,我也會跳起來畫出太陽。」

那是我在無名時期寫給自己的一句話,現在,卻成了萬人合唱的信仰。

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,彷彿我已經不只是我。

我不是一個人站在台上。我站在過去的自己身上,在十萬人的夢裡,在所有沒被認可的靈魂裡。

「我愛你們啊啊啊啊啊啊啊!!!」我吶喊著,
在舞台最高的平台縱身一躍,準備飛入人群的懷抱。

這不是一場表演。這是一場祭典。
一場把自己獻給音樂、獻給信仰、獻給自由的跳躍。

……

……

下面其實還有兩公尺才到觀眾席,我直接撞到護欄。

啊——

啊?

啊!!!!!!

【DEATH RESULT:腦震盪 × 胸腔壓碎 × 神魂退出】

【靈魂碎片紀錄】:渴望被接住,與孤獨的極限邊界

下一輪:抽卡吧,Rockstar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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