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敲打著舊書店的玻璃窗,昏黃的燈光從木質書架間灑落,映在濕漉漉的街道上,像是某個未完的故事。適雨站在書店深處,手裡握著一本封面泛黃的小說,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窗外。街邊的路燈下,葉然穿著深色大衣,手持黑色雨傘,低頭看著手機,偶爾抬眼,彷彿不經意地朝書店望來。
適雨的心跳微微加速。葉然的輪廓、神態,甚至他抖落傘上雨滴的動作,都讓她想起五年前的夜辰——那個曾許諾永遠,卻在某個夏夜無聲離去的男人。當葉然推開書店的木門,鈴鐺清脆作響,他朝她微微一笑,適雨幾乎錯以為,站在她面前的,是夜辰。
「抱歉,來晚了。」葉然聲音低沉,帶著一絲倦意。他隨手拿起一本書,翻開幾頁,像是掩飾某種情緒。「這地方真有意思,像藏著很多故事。」
適雨勉強笑了笑:「是啊,我常來這兒找靈感。」她是獨立撰稿人,寫音樂與生活的文章,卻總在字裡行間尋找夜辰的影子。她與葉然的相識源於網絡,為了採訪這位新搬來的獨立音樂人,但他的照片、語氣,甚至分享的一首老歌,都讓她感到詭異的熟悉。
「你說你喜歡老歌?」葉然突然問,目光停在她身上,「我最近在聽一首,很冷門,叫《無人的海邊》。」
適雨的手一顫。那是夜辰最愛的歌,連她都鮮少聽過。她勉強穩住聲音:「是嗎?挺巧的。」
葉然笑了笑,沒再追問,但他的眼神像在試探什麼。適雨低頭翻書,心裡卻掀起波瀾:這一切,究竟是巧合,還是某種刻意的安排?
書店的空氣中瀰漫著舊紙張的氣味,雨聲在窗外低語,像在訴說某個未解的秘密。適雨與葉然並肩站在書架前,討論音樂與創作,但她的思緒卻不斷飄向五年前。那時,她與夜辰常在深夜散步,分享夢想與秘密,直到他突然消失,只留下一句「我會回來」——一個她再也沒等到兌現的謊言。
「你好像心不在焉。」葉然合上書,語氣輕鬆,卻帶著一絲探究,「有什麼特別的故事想分享?」
適雨搖頭,試圖轉移話題:「你的音樂,聽起來像有段過去在裡面。」
葉然愣了一下,隨即笑得有些曖昧:「也許吧。誰沒點過去呢?」他停頓片刻,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詩集,翻到一頁,遞給她,「這首詩,你覺得怎麼樣?」
適雨接過書,目光落在詩行上:
昨日的影子,追逐今日的光,卻總在黎明前散去。
她的心猛地一縮。這本詩集,這首詩,是夜辰曾讀給她聽的。她抬頭看向葉然,他的眼神平靜,卻像藏著某種深意。
「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本?」她試探著問。
「猜的。」葉然聳聳肩,笑容無懈可擊,「你看起來像是會喜歡這種詩的人。」
適雨沒再追問,但內心的不安像藤蔓般蔓延。離開書店時,她無意間瞥見葉然的背包裡露出一角泛黃的照片,輪廓模糊,卻讓她心頭一緊。那照片,是否與夜辰有關?
夜市的霓虹燈光在河面上跳躍,喧囂的人聲與攤販的叫賣交織,卻像隔著一層玻璃,無法觸及適雨的心。她站在一個賣手工藝品的小攤前,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一枚木雕戒指,腦海卻被葉然的影子填滿。他的笑容、他的聲音,甚至他點燃香菸時微微顫抖的手指,都像一根根細針,刺進她記憶的深處,將夜辰的輪廓一點點勾勒出來。她感到一陣窒息的恐懼:如果葉然是夜辰的影子,她是在愛他,還是愛一個早已不存在的幻象?
過去五年,適雨學會了用寫作掩蓋傷口。她告訴自己,夜辰的離開是因為他不夠愛她,可每當夜深人靜,那句「我會回來」就像一場詛咒,反覆在她心裡迴響。她曾無數次想像夜辰回來的場景——他會解釋一切,會再次牽起她的手。可如今,葉然的出現像一面破碎的鏡子,映出她對夜辰的執念,也映出她對自己的懷疑:她是否還能相信愛情,還是早已被過去的傷痕掏空?
葉然從人群中走來,手裡拿著一串烤魚,笑得像個孩子。「這地方真熱鬧,像每個攤位都在講自己的故事。」他說,遞給她一串。
適雨接過,卻毫無胃口。她的目光落在他背包的拉鍊上,那張照片的輪廓像一顆未爆的炸彈。她鼓起勇氣,聲音低得幾乎被夜市的喧囂吞沒:「那天在書店,你的背包裡有張照片,是誰的?」
葉然的笑容僵住,眼中閃過一絲慌亂,像是被揭開了某層面紗。他迅速恢復平靜,說:「一個老朋友,隨手帶著,沒什麼特別的。」他轉開話題,指向河面,「你看,那些燈光像不像某個故事的結局?」
適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河面的倒影模糊而熟悉,像她與夜辰曾共度的夜晚。她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:葉然在隱瞞什麼?他是否知道夜辰的過去,甚至——他是否就是夜辰,偽裝成另一個人,回來攪亂她的心?她想質問,卻害怕真相會將她僅剩的希望碾碎。她低聲說:「有時候,我覺得你像一個我認識的人。」
葉然停下腳步,轉頭看她,眼神深邃得像要將她吞噬。他的沉默像一把刀,割開她的防線。「是嗎?」他輕聲說,「也許,我們都在找一個像自己的人。」
這句話像一記重擊,讓適雨的內心徹底失守。她感到自己像站在懸崖邊,既想跳下去尋找答案,又害怕墜入無底的黑暗。她的手指緊握著那枚木雕戒指,彷彿那是她與夜辰最後的聯繫,也是她與葉然之間無解的疑惑。
適雨的公寓裡,電腦螢幕的藍光映著她疲憊的臉。她連續幾晚沒合眼,腦海裡全是葉然與夜辰交疊的影子。她的心像一團亂麻,每一根線都通向未知的恐懼:如果葉然是夜辰,她該如何面對五年的等待與背叛?如果他不是,她又為什麼如此執著地在他身上尋找夜辰的痕跡?她開始調查葉然,翻遍他的社交媒體,卻發現他的過去像一張白紙,只有零星的音樂作品和模糊的照片。她聯繫了他的樂隊成員,得到的回答卻是:「葉然?他從沒提過以前的事,像從天上掉下來的人。」
這句話讓適雨的心猛地一沉。她想起夜辰離開前的最後一夜,他站在她的公寓門口,眼神複雜,說:「適雨,我不值得你等。」當時她以為那是分手的藉口,現在卻覺得,那句話像一扇鎖死的門,後面藏著她永遠無法觸及的真相。她的內心像被分裂成兩半:一半想相信夜辰是因為愛她而離開,另一半卻害怕他早已變成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。
某晚,適雨回到舊書店,試圖尋找線索。她在書架間翻找,終於在角落發現一本夾著書籤的詩集。書籤上寫著一行字:「適雨,別找我,我不配。」 字跡是夜辰的,熟悉得讓她幾乎窒息。更讓她震驚的是,書籤背面有一串數字:0713-25-09,旁邊還有一行小字:「找葉澤,他知道一切。」
適雨的腦海一片混亂。葉澤是誰?夜辰為什麼留下這串數字?她感到自己像被捲入一個巨大的迷霧,每一步都在靠近真相,卻也讓她更接近崩潰。她開始懷疑,葉然不僅認識夜辰,甚至與他的失蹤有直接關係。她的心在希望與絕望間搖擺:如果葉然是葉澤,她是否能從他口中得知夜辰的下落?如果不是,她是否又在自欺欺人,將一個陌生人當成救贖?
次日,適雨約葉然在一家廢棄的老劇院見面。劇院空蕩蕩的,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響。她將書籤遞給他,聲音顫抖:「這是你放的,對嗎?你是葉澤?」
葉然的神情瞬間凝固,眼中閃過一絲痛苦,像是被揭開了某層傷疤。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,遞給她。照片上是三個人:夜辰、一個與葉然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,和一個陌生人,背景是一場音樂會的舞台。「這是我哥哥,葉澤。」葉然聲音低沉,帶著壓抑的憤怒,「他和夜辰是朋友,五年前捲入一場地下交易,然後一起失蹤。我來這座城市,是為了找到真相。」
適雨瞪大眼睛,照片在她手中顫抖。「交易?什麼交易?」
葉然閉上眼,像是與內心的某個幽靈對抗。「一場地下音樂會的贊助,涉及一筆巨款。夜辰和葉澤負責運送資金,但錢不見了,他們也消失了。我懷疑……」他停頓,聲音幾乎聽不見,「夜辰背叛了我哥哥,甚至可能害死了他。」
適雨的心像被撕裂。她想反駁,想說夜辰不可能是那樣的人,但葉然的眼神裡有一種與她相似的痛苦——那是被背叛與失去啃噬的痕跡。她突然意識到,葉然也在尋找一個答案,而這個答案,可能會將他們倆都推向深淵。
適雨開始追查那串數字:0713-25-09。她聯繫了一位老報社朋友,查到0713當晚,這座城市的一場地下音樂會後發生了一起未公開的案件:一筆巨款失竊,兩名涉案人失蹤,其中一人被記錄為「夜辰」。報導提到,河邊發現一具無名屍體,身分不明,但隨身物品中有一枚木雕戒指——與適雨在夜市撫摸的那枚一模一樣。
她的心像墜入冰冷的深淵。她回到夜辰曾住過的公寓,翻出一封未寄出的信,字跡顫抖:「適雨,我騙了你,但我別無選擇。如果我回不來,別恨我。葉澤會告訴你真相。」 信中提到,夜辰為了保護她,試圖從交易中抽身,卻捲入了一場致命的陰謀。他拿走那筆錢,不是為了背叛,而是為了讓追債人遠離她。
適雨的淚水模糊了視線。她想起夜辰最後的笑容,那種帶著無奈與溫柔的眼神,彷彿早已知道自己的結局。她恨自己當年的無知,恨自己沒能拉住他。如今,葉然的出現像一場殞地的試煉,讓她不得不面對真相:夜辰早已不在,而她一直在愛一個死去的影子。
最後一次見面,適雨與葉然站在河邊,雨停了,城市燈火冷冷地映在水面上。她將信遞給葉然,聲音幾乎破碎:「夜辰沒背叛你哥哥。他是為了我,才拿走那筆錢。」
葉然看著信,眼神空洞,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希望。「我找到葉澤的遺物了。」他低聲說,「三天前,河下游發現了他的骸骨,還有這枚戒指。」他從口袋裡掏出那枚木雕戒指,遞給她,「夜辰留給你的。」
適雨接過戒指,指尖顫抖。她想起夜辰曾說:「這戒指是我對你的承諾。」可如今,這承諾只剩一具冰冷的骸骨,和一個永遠無法兌現的誓言。她的淚水滑落,滴在戒指上,像在為夜辰的靈魂哭泣。
「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?」適雨哽咽,聲音裡滿是無力的控訴。
葉然轉身,背對她,聲音低沉而絕望:「因為我怕你和我一樣,活在一個永遠醒不了的夢裡。」
他走進夜色,消失在河岸盡頭。適雨握著戒指,跪在河邊,淚水與河水交融。她將信撕碎,散進水面,看著碎片被黑暗吞沒。夜辰走了,葉澤走了,葉然也走了。而她,只能在這座冷漠的城市裡,獨自抱著昨日的影子,活在無盡的孤獨與悔恨中,直到心跳停止。